Irene身為六二人,參照Human Design的視角,記錄的生命觀察。
在某些情境,我會想起一個小學同學。相隔太久,已經不確定她跟我同年還是高我一級,連名字都忘了,但我一直記得她一拳揮到我臉上的時候,說的那句「我要打真的了喔」和震盪我整個腦袋的力道,想起她的時候,我腦中就是這樣一個Gif檔貼圖。
我們在跆拳道班認識,開課第一天被分成一組。我被媽媽送去安親順便消耗體力,她不是,她真的想學拳。我從小就不擅長用頭腦控制四肢,但她像個溫柔的姊姊,對肢體笨拙的我百般照顧,教練說兩人練習攻擊與防禦的時候,她會耐著性子等我終於把腿抬踢到像樣的高度,用慢動作陪我揮假拳,下課和我一起走路回家,一起回味教練說的笑話,沒有過不耐煩。
一個學期過去,教練說要做個成果發表,讓各組自由對打,看看大家的學習成績 。她的神情自此有了變化。練習時我一樣嘻嘻哈哈,但她的笑容越來越薄,不斷告訴我要認真一點,我只好憋住,盡力用教練說的角度揮出我的拳頭。
到正式上台,比劃過兩拳以後她忽然壓著喉嚨說,我要打真的了喔。
我聽不懂,我們不是從不准笑那時候開始就打真的了嗎?下半秒她的拳頭已經落在我臉上,雖然隔著護具,但力道很真,很重,很快,很驚嚇,我只能擋,全程把雙手舉在面前護住頭臉,完全無力在她出拳的空隙之間回擊。我頓時明白我的盡力對她而言還是不夠力,我的最快遠遠不夠快,她一直以來只是打假的,她只是在陪我,既開心又真誠地陪我了一學期,等我進步。但是她現在要打她想打的真拳了,而且帶不上我,她可能盼望著有一天可以等到我實力相當,但是這一刻卻比那一天先來了,這一刻,她來到關鍵位置,如果再不打真的,再不用真拳打倒我了結我,就會失去遇見真正對手的機會,打不到她真正想打的拳。
G中心偶爾會為我重播出這一幕。換成白話來說,這一幕的出現往往和我的人生方向轉換有關,我之所以能夠察覺到方向有所轉換,或必須轉換,常常是因為看到,或預見到,自己又成為跆拳擂台上的女孩,有時候我是我,有時候我是她。
換方向,就會離開舊地,離開舊人。我有時候離開,有時候被離開,揮拳挨拳心裡面都辛苦,這滋味只要是人,無論G中心有沒有定義都會嚐到。也許其中的差別,只是在那決定的一拳來臨前,稍作預見的時間點不同,當年的她躊躇了多久才揮出真拳我不知道,我到今日能夠知道的是,她必定有過一段忐忑,知道那一拳終會發生,卻不確定什麼時候應該發生。以前年輕一點的時候,以為莫名挨拳受驚嚇的那個人必然是受害者,但是現在倒是在許多故事裡發現,揮拳的人有不得不動手的煎熬,而挨拳的人要是還算清醒,到最後也會明白分開不在於人不肯留,而是方向已經不同。每一段同行的結束都和開始一樣正當,只不過有些人是來讓我們寫詩的,有些寫論文,有些寫小說,有些寫消災牌位。
說到後來就是只能隨緣啦,雖然這兩個字已經被用得像句髒話。